然而，出乎意料的，雲歸瞬間眼圈紅了，他幾乎瘋了一樣的爬向羅錦，去親吻他的嘴唇他的身體，他的動作熱切而勾引，不斷的蠶食著羅錦為數不多的理智。

直到避無可避，兩人沈入了欲望的巔峰。

羅錦甚至能感覺到，在那一瞬間他眼裏出現的並不是巨大的歡喜，還有刻骨銘心想的悲傷。

他的動作狠而肆無忌憚，像是在全心全意的奉獻自己，那種是獻祭一樣的眼神，讓沈浸在欲望巔峰的羅錦忐忑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才終於安靜下來，羅錦擔憂的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被咬出血的嘴唇，低頭親了親道：

“我去打水。”

雲歸搖頭，勾著他的腰湊過去道：

“不要。”

他的話語落的很輕，像是撒嬌像是哭泣的哽咽，羅錦只好不動了，他擡手無意識的摩挲著雲歸光潔的後背，試圖平覆他急促的呼吸，給予他無聲的安撫。

方才的那一場激情卻是讓他心中歡喜不已，可是難以掩藏的不安卻蟄伏在微鎖的眉頭，他只能不斷的親吻雲歸的睫毛，眼角，試圖安撫索繞在兩人身側的無名傷感。

半響後，雲歸突然道：“連城雪死了。”

羅錦一時間沒想起連城雪是誰，好一會才回過神：“你說連伯？”

雲歸點點頭

“他死的時候很不好，眼睛一直睜著不願意閉上。” 說著抓了抓他的衣襟往懷裏又湊了湊才道：“你說他那時候該多麽難過呢？”

羅錦感覺他平靜下去的身體又開始顫抖了，便將人摟緊了一點道：

“人類的生命有限，終究是會死亡的，他只是老了，到了歲數了，不是今天也會是將來的某一天。”

雲歸壓抑著到嘴邊的哭聲搖搖頭，想說那不一樣，可最終也只能點點頭，羅錦只當他是從連城雪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他想起曾經見到雲歸時他被陰郁覆蓋的眉眼，如今想來這一路篳路藍縷的走過來，經受的一切都是自己無法想象的。

他覺得想心疼，可是又不知如何安慰，最終道：

“對不起，但是下一世我會記得你的，我去找你，你只要待在原地就好，我會找到你，然後用我的一切去迎娶你。”

雲歸終於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他想說，羅錦，我們沒有下一世了。

可最終，他只能點點頭。

“好。”

……

而洛鄰君這邊，坐在原地呆呆的看著兩人離去，目光游移在天上那一點點雲朵，只覺得視野所見片片血紅，嘴角一動，眼淚洶湧而落，自嘲般的笑道：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寶藏，哈哈哈……原來這就是寶藏……”

被眾人趨之若狂的寶藏只不過是一人無妄的遺憾和念想，卻引的那麽多人入魔成狂，他家人的死亡不過是為了這麽一個可笑的真相。

洛鄰君大笑起來，直至嘔出一口心血，緩緩倒在地上。

因為聽聞雲歸面色不善來找洛唯城，之後前後而來的方盡洲進屋瞧見的便是那個一向溫和有禮的人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的場景。

他嚇的心跳驟停，急忙沖過去，想要試探他的呼吸。

這才發現眼前的人睜著眼，正看著天空。

大片的流雲在他眼中飄過，落下光彩流溢，可他的顏色卻如同無邊的荒漠，毫無神采。

方盡洲甚至不敢去觸碰他，只是輕輕的喊道：

“唯城？唯城。”

洛唯城眼珠轉了轉看向他，無聲的笑笑：

“你來了。”

他的笑容也是慘敗的，那只是一種肌肉的抽動，並不摻雜任何一種情感。

方盡洲見他還認得自己，這才緩緩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躺在這兒，咱們回屋吧？”

洛唯城不為所動，移開視角道：

“你還記得嗎？你第一次來我家時，你問過我什麽？”

方盡洲道：“當然記得。”

那是他第一次來洛唯城家，自那次街頭相遇之後，他大概過了一個月才再次見到他，當時洛唯城因為學堂用的宣紙沒了，到外面采購，正好被他瞧見了。

當時他不知是怎麽想的，就湊上去一路跟到了家裏，看著那個幹凈空蕩的小屋和端上桌的一碗清湯白水的面，問他：

“你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

那時候洛唯城也如後來那般淡淡笑笑，他說：“活著本來就沒什麽意思。”

那時候他說著沒意思，但眼裏到底還是有幾分跳動的生機的，可現在方盡洲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終於明白那股難以言語的恐懼是為何了。

那點生機也徹底消逝了。

他無意識的咽下口水，心裏飄過一些灰暗的不安，他刻意的仰著嗓音道：

“那時候我就想說了，其實你說的一點也不對，生活是會有意思的，否則我怎麽會認識你呢？”

洛唯城一直以來毫無波動的眼眸終於閃了閃，方盡洲見此再接再厲：

“你看，我們之前還說過明年一起放河燈呢，你不是說如果十年後我們還在一起，你會告訴我你去年在紙上寫了什麽嗎？而且我現在已經二十一了，你不是說等我二十號咱們一起住嗎？到時候你早上過來上課，我正好去縱劍門，晚上還可以一起吃飯，我現在都在練習怎麽做飯了，我就想啊，以後咱們住一起，不能什麽都讓你做吧……所以……所以……”

方盡洲的聲音不自覺的變的沈重，甚至尾音不斷的顫抖，剩下的話有些接不下去，他想說，所以能不能不要在追逐那點縹緲的過去了。

能不能看看當下的太陽，能不能好好的享受人生，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說出口，他怕自己這些話太自私了，他知道，洛唯城活的有多艱難。

他知道是什麽支撐著他站在這裏，他在想，是不是因為洛唯城終於覺的太累了，不想在掙紮著存活在這個毫不留戀的人間了，那自己呢？

自己對他來說也毫無意義嗎？

他低著頭，半垂著眼簾，臉上突然覺得癢癢的，擡頭一看，確是洛唯城正伸手觸碰他，他下意識的攥著他的手，貼在臉上。

洛唯城淡淡的看著他，輕聲道：

“哭什麽呢？”

方盡洲一楞，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他低著頭猛然抱住懷中的人，死死的壓在胸口，啞聲道：

“別離開我，唯城，你別離開我。”

洛唯城閉了閉眼，用力的回抱住他，像是擁抱著一個新的生命，點點頭：

“好。”

淚水卻不自覺的洶湧而落。

兩人半躺在院子裏緊緊擁抱，方盡洲能感覺到洛唯城回擁的力度，像是在從他的身上吸取著溫度或生命。

方盡洲也不自覺的更加用力，他似乎從來沒這麽用力過，像是要將懷中的人狠狠擠進身體裏，然後將自己的血液，自己的骨架，自己的生命分擔給懷中的這個人。

直至暮色西沈，兩人才終於起身回屋，大抵是知道方盡洲要問什麽，洛唯城搶先道：

“不會再有了，已經結束了。”

方盡洲聞言便不好再問了，屋外流影閃動，昏暗的室內偶爾閃過星點光輝。

洛唯城拍了拍他的手道：

“衣服都弄臟了，先去換身衣服吧？上次你落在這裏的，我洗好了放在衣櫃。”

方盡洲聞言嗯了一聲，接過衣服有轉頭看向要出去的洛唯城，看出的他的不放心，洛唯城唇角微勾，又關上門道：

“正好我也要換，就不出去了，都是男人你不會在意吧。”

方盡洲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快速換好了衣服，又看了過來，碧色的雙眼一如既往地的忠誠而溫柔。

洛唯城覺得一直緊緊攥在胸口的手一松，那些擠壓在他骨縫裏的執念散去，換上了更加沈重的一些東西，這讓他覺得舉步艱難，可呼吸卻又順暢了幾分。

他突然問道：“你之前說的是認真的嗎？”

方盡洲一楞：“你說什麽？”

洛唯城走過去，幫他理了理衣襟：“你說，要和我住在一起？”

方盡洲這才想起來方才沖動之下說了什麽，要一個男人和自己住在一起這種話似乎像是再像人求親，這番回過神來覺得有些羞澀無措，只是看著眼前的這張臉，還是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明明是想要說的若無其事，無關暧昧。

可話語卻無法抑制的透著堅定和深情：“嗯，我想和你一起住。”

洛唯城理好衣領卻沒有松手，只是順著緩緩攬住他的腰，靠過去道：

“好，那我們就一起住。”

半響他起身，笑笑，聲音也輕快起來：“不過，你得和你家人商量好了，否則別以為是被人賣了才好。”

方盡洲見他高興，神情也松散了下來：“不會的，你這麽好，我父母一定同意的。”

說完見洛唯城神情奇怪，吶吶道：“怎麽了？”

洛唯城面上露出幾分好笑的意味，他這才發現自己這些話像是深情的女子，不顧父母，執意要將自己送入情郎家。

心裏覺得羞澀，卻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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